苦瓜不苦

　　在老家院子种菜已有三年了，苦瓜是每年必种的。不仅因为它的叶蔓占地不大、结果多，一株就能满足几个月的需求，而且因为它是一个药食同源的好菜品，所以深得我的喜爱。
　　爱读书看报的父亲常给我说，味道奇怪的菜对人好，像芹菜、苦瓜……所以，母亲在世时，老家的菜园子年年必有苦瓜的身姿。现在我已不是家乡的过客了，就在院子里开辟出一片菜地，闲暇时便从事各种劳作，翻土埋枯叶、堆有机肥、自制草木灰、翻地保墒，按季节种些时令蔬菜，享受自然之乐。年近鲐背的父亲还是会在每年谷雨时节提醒我：“记得种一两窝苦瓜。”
　　苦瓜种久了，过去单调的烹饪方式已满足不了我的口味，就更关心怎样烹饪才能让营养少流失，而且色香味俱全。最近，看到央视《健康之路》节目里介绍说，广东佛山市有一家餐厅能做出百余种和苦瓜有关的菜肴。看来无论在大江南北，还是在黄河上下，苦瓜都深受人们的欢迎。为了拓展家里的菜谱，最近我们又新学了一招——苦瓜炒鸡蛋，当翠绿的苦瓜与金黄的鸡蛋炒在一起，一端上桌就成为我的最爱。烹饪中，苦瓜不管是焯水凉拌还是煎炒，它都不掉色，更不会染色同盘菜，显得特立独行。苦瓜不管与什么菜一起炒，都不串味，更不会与其他菜“同盘共苦”，这是其他菜品难以做到的。我知道，苦瓜本苦，苦是其本色，清洗、焯水不过是淡化其苦味而已。苦瓜的苦源于苦瓜素，它的肉皮、内部的白膜和籽都是苦的，尤其是那层白膜更苦。我以为苦瓜的苦是有节制的，否则它就只可药用而不宜食用。吃着苦瓜，唇齿之间还会溢出一股特殊的味道，口腹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，是我舌尖上的美味之一，百吃不厌。如此看来，苦瓜比别的菜是苦了点，但它只苦自己，并保持独有的色泽与味道，是真真正正的“君子菜”。
　　吃着苦瓜，我常会联想到人的一生。其实，人生本苦，每个人入世的第一声宣言都是哭。在我们跌跌撞撞长大的过程中，哭声总是伴随着每一次摸爬滚打，慢慢长大成人了。生活中的不如意常十之八九，而与人可言者却无二三，含泪带笑奋力前行成为人生必有的修为；当家庭的重担落在肩头，沮丧时我们常常找不到可以哭诉的地方，当然更不知道哭给谁看。而当苦涩的泪水沿着鼻翼流下时，我们只能选择把它默默地咽进肚子里，坚强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。待霜染双鬓，紧依肩头的儿女渐渐向我们伸出臂膀，曾经依靠我们的人又成为我们的依靠，我们在无奈中渐渐老去。有人说，如果你觉得吃苦瓜不苦了，就说明你已经不再年轻，也说明你的人生已经过半，所以苦瓜又被叫作“半生瓜”，好有哲理的名字。是的，在短短的生命历程中，我们一辈子吃苦，但如果在营养他人、造福社会的同时做最好的自己，便是人生的臻品。而今年近花甲，开启了诗书田园生活，此时再品苦瓜，觉得具有清热解暑、增进食欲等诸多功效。
　　盛夏时节，酷暑难耐，作为时令佳品的苦瓜上市了，我每周都要吃上几顿，倒觉得苦瓜已然不苦。假如再把富余的几个晒成果干，在不产苦瓜的时节偶尔代茶饮用，更觉余香中亦有回甘。品着自制的苦瓜茶，实乃人生又一乐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