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陈丹
那日午后,偶然在手机屏幕上滑过一条消息,西延高铁迎来首批试乘。指尖顿住了,心却像被什么推了一把,悠悠地荡起来,荡回八年前那个泛着暑气的夏天。
2017年,爸妈送我去延安上大学,那时我们是坐着动车去的,我倚着窗,看外面的塬、梁、峁,一层一层,土黄色的,厚重地铺展到天边。父母坐在我对面,母亲絮絮地说着些旧事,父亲则多半沉默,只偶尔望望窗外,又望望我。那时我心里揣着的,是对一座陌生城市的想象,和对未来四年隐隐的忐忑。动车将把我从熟悉的家乡,一寸一寸地,运向一个全新的、尚是未知的起点。
大学四年,西延高铁的新闻,便成了我们这群学子心头一个共同的、时隐时现的念想。报纸上登出勘探的消息,我们会在食堂里边吃饭边议论;听说某段隧道贯通了,仿佛自己的某条血脉也随之被打通。那不仅是地理距离的缩短,更像是一个承诺,关于速度,关于连接,关于我们与家之间那份可以丈量的牵挂。这念想,成了我们青春背景音里一段熟悉的旋律,总以为它近在咫尺,却又似乎总在下一站。
然而,时间有自己的步调。我们就在这念想与等待中,毕了业,像蒲公英的种子,四散飘落到不同的城市。延安那座城,那四年光阴,连同那趟动车,都被仔细收进了记忆的匣子。我以为那关于高铁的期待,也早已褪了色,与旧课本一起,蒙上了淡淡的尘。
直到看到“试乘”二字。心尖上那点尘,仿佛被一缕清风猝不及防地拂去了,露出底下依旧鲜亮的底色。原来它一直在那里,那份期待,从未真正熄灭。
延安,也不再仅仅是记忆里一个褪色的地名。当它随着高铁的抵达,以一种崭新的、便捷的姿态重新矗立在我们面前时,它就成了一个确凿的坐标,标记着我们共同的来处,也似乎为我们这群漂泊的“游子”,许诺了一个可以随时折返的精神原乡。我们去那里,像是去验证一种情感,去触摸一段共同雕刻过的时光。
宝塔山还依旧以沉稳的姿态立在城边,延河水或许变了些模样,当年激荡的浪涛或许添了几分平缓,岸边的景致也换了新颜,但河水流淌的韵律里,仍藏着熟悉的脉动。
但真正让我们眼眶发热的,一定是街角那家味道似乎没变的香菇面,多少人隔了千里回来,匆匆奔向这家小店,这些不是什么壮阔景致,却是刻在心底的“延安印记”,山水会变,城郭会新,但这份熨帖在生活里的烟火气,总能一下勾住归人的心,让眼眶在不经意间发热,想起那些与这座城有关的、温软的旧时光。
想着,想着,大学同学群又跳出新消息,“延安见。”










